渠芳慧丨《舒贵生名胜诗联》序
天地之精，在世为诗人。物理之华，绝代有咏者。故出尘之仙篇，青莲颇肖；纪实之神髓，杜圣能贤。李唐之世，当歌诗之季风也，爰以二子，高出百代，谓之巅峰。陈拾遗歌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苍茫莽劲，亘绝今古，得诗旨之精洁，诚歌行之绝响。
至于诗之缘起，高古莫追，发自先民，或曰劳动之歌吹，爰合乐舞，岁祭而用之，故曰上古文坛，执掌于祝嘏，咿呀诗祷，斯出于巫神。
春秋之世，圣人作焉，四言之体，离析立焉，是以古之王者，览四海之献诗，以为鉴国之宝镜，于是乎《诗》之为集，横空出世。孔子删诗，纵未可全信，然诗三百篇之出，辑刈固所不免耳。《尚书》曰：“诗言志”。《诗》者，总上古之可集，所谓言志之始也。故风雅之作，主文谲谏，陈政教之得失，循美刺以复礼，遂俾诗之六义，授受千秋，歌之新体，演递不息。
诗之为体，兴观群怨，皆有所宜。而诗之有变，犹人事之有代谢，亦世之所知也。周之衰也，而变风变雅作矣。尔后楚辞起于《离骚》，歌行赓乎乐府，至齐梁之世，四声着，八病倡，永明体遂大行其道，及沈、宋，则诗庶几臻乎近体。后世诗人，克绍箕裘，秉温柔敦厚之旨，成清俊遥深之章，洎乎近代，未可凑泊之诗、不废江河之集，汗漫不可俱读矣。
《文赋》云，诗缘情而绮靡。故风骚体式，虽言政教得失，体察社稷元元之变，实乃循人性之光而进也，非关朝代之兴替更迭。至若古之学人雅士，日以诗为游戏，联篇斗句，以矜才力，轱辘回文，藉销闲暇。是失风之本旨，而终俾其迍邅造诸末运也。是故诗赋之流衍，遂为词曲。风雅之嬗变，至于楹联。然则在劫之文体，将有所取代者焉。而桃符久盛于阎闾，春联始诞于五代，及至明清，则为楹对之季风也。
楹帖之盛，盖因实功。节日题署，哀挽庆贺，莫不如此。惜乎前贤撰联，犹视为小道，梨枣多所摒绝。徐文长联语超拔，不可谓不佳，然其集不着；郑克柔对句异识，不可谓不奇，而厥版尽删，兹可见也。幸后之来者，代为搜辑，免其亡佚。殆至满清末季，联家专集出焉，钟云舫《振振堂联稿》、沈悭《峰抱楼楹帖》、齐梦树《梅麓联存》诸集，皆此类也。尔后联家刊集之风蔚起，前后相仍，多历年所，踵迹不绝，当此时也，联话亦出焉，若《楹联丛话》、《对联话》者，流播后世，比肩诗话，则联之地位，差可立矣。
舒公贵生，时贤也，故籍荆楚之黄冈，而居于白下，好整以暇，有古仁人之风，而劬古汲今，伏案不辍，以诗联著称于当世。公雅好国粹，结文字缘，兢业于江苏作协；是儒雅士，躬耕于诗联艺圃。余每赏《幽梦影》之“人不可以无癖”之语，癖者，瘾也，考真爱诗者，莫不有瘾。想值风晨雨夕，寒宵炎午，公必惜禹寸而用陶分，每有所思，辄援笔敷陈，形诸舞咏，至不能罢，如此者经年，诗瘾故也。迩来公检视曩昔投囊，则诗联纷呈，所积愈伙，故欲将裒为一集，以光后世也。
上所赘言，历历二端，以诗联体裁元异故也，是以分说。然诗联合集，则肇端于近人。集虽自《诗》始，而群诗群作，乃成一编，未详作者，不着个人，固当时之风尚也，要是一弊。解放以来，世愈开明，礼仪之邦，屹立世界，人文精神，通行当下，国民追求个性解放之心日炽，故而文化艺术，日渐繁荣，部书编修，个着充栋，洎今民国式微之诗联，亦粗具复兴之象矣。而合集若石文林《抱石轩诗联集》、康永恒《抱犊散仙诗联初稿》等，循循见焉，则舒公之诗联合集，又添国粹一座奇峰也。
予观夫舒公之诗，吞吐风云，境界颇高，每多精警之言，而洵富骚雅之义。纵览古今，精辟警策之句，刻骨铭心者良多，莫不取法于常象，升华自生活，“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者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者是，“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者亦是。若公之诗，堪赏者甚多，“何多兵马随陵寝，死去犹能敌万军”（《秦始皇陵》），胆气尤豪；“加冕何求君买骨，拿云且喜独行空”（《天骧颂》），风标特壮。“高峡烟云青作态，平川草树绿无垠（《头部江山头部春》）”，造语精绝……如是者不可胜数也，所谓具物外神游之象，而未尝片刻抛却人境。然珠玑罗列之中，亦不免有窠臼之语，瑕不掩瑜耳。间或有类口号者，诸人恐亦不免哉。
舒公诗风，于豪放一门，颇窥堂奥。其诗遣词造句，洞烛驱使之法，经脉运通，用气郁勃，肌理彰灼，造象宏阔，往往用发人深思语，而不伤情意。诗人之法，因情为理，易流；因理为情，易伪，情理兼得则至难，而舒公有之，的为自家诗式。公诗亦能开拓，若《秋游栖霞》之“清风扶我”，则较“杖藜扶我”，乃一虚象一实物，一驾驭一凭赖，一高登一平行，飘飘然，栩栩然，仿佛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逍遥见仙家意，岂止未逊，亦辟新境矣。似此点化出新，极见公之身手。予独爱公诗承转，尤见妙谛，吊烈士墓章，喻忠烈之血为海棠之花，不直陈何般忠烈，未尽其意，而余味全出，亦破诗家涵蓄之的。
舒公亦擅长短句与赋文，皆濡染诗之风力。夏历甲午年庚午五月辛亥十二日，余访舒公于金陵，蒙公签赠辛卯旧集，余喜而置诸案头，时时玩味，颇有所得。公着装帧精美，名家丁芒先生撰序，以体裁编为八辑，中有词一编、赋二，而词多长调，皆瀁漭可观，亦不废诗家敦厚之旨。
迄观舒公联稿，则雅切工稳，标格高古，包罗万象，真乃纳芥子于须弥，融乾坤于两行也。公之短联，颇省笔墨，而涵泳极深，脍炙人口；公之长联则纡徐有致，娓娓道来，每契神韵。必以公之诗与联相较，则吾爱公之联胜于诗也。
笔力兼具思力，乃吾所见舒公联稿之一大特色。公联少则七言，多至五十五言，句式错落，文采斐然，境界宏大而气势壮阔，譬若其苏通大桥一联，语特峻卓秀拔，联云：万里长江东入海，一条大道上通天。苏通大桥规模宏伟，盖世绝伦，而舒公之联摹之亦颇肖其神，读来觉纸背为之穿透，风云为之变色，此必神来之笔，是寻常人挠破头皮不能得者也。
公之联受奖、镌挂者甚多，久享名家之誉，然观公之旧集，止收获奖悬挂诸联，未免遗珠过甚也，故公之新着一改体式，而将联与诸体并重，不使有憾焉。
噫！今之世也，学识赡富者寡，附庸风雅者众，故擅诗者鲜矣，诗联双擅者益鲜矣。而舒公贵生以天纵之才，摛翰振藻，含英咀华，嗣响先师，横绝当世，不亦大哉。
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舒公尚诗联而毕生浸淫其中，倘以舒公之尚量君子之言，则此岂非公之谓欤？
吾，丰邑乡野之小子，吴门寓居之后生，向无问学之能，每乏示人之善，而屡蒙先生以士礼相待，既专栏推介拙作于《江海诗词》，复采访发文于《江苏楹联》，能不感区区于方寸？而旬月之前，公更以撰序之任嘱于余，措辞之谦诚，寄望之恳切，吾所难辞也，故勉而应之，殆不成礼仪也。然则舒公之举，备砥砺后昆之德，洵有长者之风也。今以此之故，彭城之末学，古丰之鄙子，特不揣愚陋，妄加涂抹于版前，不异佛头着粪；定知见笑于身后，何殊妨道招讥，而肿面充肥者，有愿不负于公哉。
公元二零一四年岁次甲午，鸣蜩之月，末学渠芳慧奉嘱谨序于吴门寓庐。
扬州宝应纵棹园揽六合庆云，五湖纵棹；
波浪三千里。云梯揽月，雄踞东南头部关。
淸月殿，蒲莲桂子三秋爽；王气壮彭城，楚汉雄风八面来。
心目同明奔险道；取南峰为骨，脊梁
正海阔天空，到此且随龙放胆；更风清景美，其时难怪鹿回头。
春来也，万里惠风，和畅天心人意；
茶好哉，一杯兰蕊，清新水魄山魂。
大象承乾，有文武垂纶，经天纬地；
成章颂圣，凭风雷醒世，震古烁今。
秋到浔阳，正枫荻燃霞，诗情似火；
亭牵绮梦，听琵琶如诉，江月有声！
遗江上清风、山间明月，尽归我有；
爱梦中花径、画里蓬门，正为君开。
临千秋水榭歌台，赏景莫疑身在梦；
起一片诗情画意，举杯应喜月当头。
皇天后土光华，八面风来，龙蟠凤逸；
廷月园花旖旎，四时春丽，心旷神怡。
五色土，灵惠十方，地气云光同焕紫；
三炷香，馨明九宇，圣心天眼共垂青。
承载兴亡、阅览古今，气运由天而地；
乾坤俯仰、江山指顺，英雄舍我其谁？
三国演义城江山分合，家国兴亡，笔下贯通今古；
龙虎风云，英雄肝胆，书中自有乾坤。
继汉唐再振风骚，千秋文脉延龙脉；
邀李杜同吟歌赋，一代诗魂壮国魂。
含光门含玉吐英，扬葩振藻，再现大唐气象；
光天浴日，跃虎腾龙，重开盛世规模。
地灵天，惠济十方，法雨慈云升佛寺；
严妙境，圆明万象，通神悟道得仙禅。
阅历十朝，龙盘虎踞，王气黯然随逝水；
江流万里，浪卷云飞，涛声依旧起春雷。
河岳精魂，圣贤精魄，璧影珠光星月里；
古今文脉，天地文心，龙吟凤唱水云间。
文笔矗青山，挥洒青云，正向青天写史；
峰峦腾紫气，蕴藏紫玉，还从紫陌生春。
滨州治水名人馆水兴利焉，水为害焉，水必济人方是宝；
人顺天也，人应时也，人能治水自如神。
放观水远天长，凭几句妙文，咏怀忧乐；
好趁风平浪静，对一方明镜，鉴察烟云。
东来紫气，西去白云，南望青峰皆拱北；
江上清风，山间翠雾，湖涵碧浪正连天
清静全真，龟伏牛眠，山石林泉同点化；
神明得道，龙腾虎跃，云霞星月共飞升。
春驻一园中，放眼来寻，何处秦山渭水？
神驰千里外，会心去想，当年汉韵天风！
雪岭西来，极地重霄，喜留得一城春在；
金川东去，江风海雨，快引将三岛客还。
沧海煮干，难数尽天下英雄、世间豪杰；
野老抱仁心，太息生民，肝胆照人春共暖；
少陵秉神笔，增华孔孟，诗文入圣日同辉。
五十六族中，泰岳共尊，国人谁不崇诗圣？
千三百年后，文风再振，诗笔神来铸国魂！
国色丽千春，纵褪尽红颜，不改玉容花貌；
天香馨九宇，喜飞升碧落，长辉月魄星魂
八千重，看云卷云舒，当为翰墨张扬处；涛声
一万里，听潮生潮涨，正是鱼龙变化时。
对碧海青天，邀八仙重聚，神驰玉宇三千界；
临丹崖紫阁，喜六合同清，气压江南十二州。
杰雄心捧日，才人心印月，并耀文心辉九宇；
豪放笔如椽，婉约笔生花，双垂词笔照千秋。
放怀天地古今，喷薄龙云，喜看朝阳心上出；
极目鲲鹏南北，扶摇羊角，正逢好运望中来！
，畅饮朝霞吞紫气；喜衡山南峙，趁雁来雁去，高扬鸿志步青天。
两色石敲残秋韵两江，谁信大海能填天可补？
七弦琴弹播春光七彩，但期祥云再聚凤重生。
五星璀璨耀金陵，十二楼中，仙境任君赏明月；
万里徜徉来胜地，一千载后，状元犹自领春风。
少长俱豪英，凭正气雄风、禅功武艺，开宗立派；
林峦犹挺拔，有天峰峻极、地乳清溪，毓秀钟灵。
万古通三界，问初唐名士、杰阁才人，君去可留梦笔？
千年等一回，对秋水长天、落霞孤鹜，我来重赋雄文！
修身如玉，善行如水，纵沧海横流，犹作坚峰成砥柱；
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喜清风远播，长悬明
苏州太仓西庐水郭西田，紫翠氤氲，看接天长卷，震古烁今，谁续四王画稿？
春风南国，绿红锦绣，著遍地华章，雕龙镂凤，我凭一片文心！
招客迎宾，趁海净泉温，凭君览胜豁明眸，胜地因君生亮色；
远来近悦，喜山青林茂，看我点金挥巨笔，金都为我铸雄魂！
正南国新春，对一城香雪，慕君玉骨冰魂，恭逢
胜会情犹热；趁东方紫气，凭千载热忱，遣我文心诗意，写到梅花句亦香！
山色销魂，寺钟醒梦，率尔怀他一片禅心，掬清泉、洗璧月，玉成世外千年秀；
辽西驭鹤，燕北乘鸾，倩谁借我几支妙笔，染草绿、蘸桃红，彩绘人间万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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